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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9年，美國女醫生富馬利醫學博士，帶著兩名華人助手，在廣州西關存善大街，創辦了中國第一所“廣東女醫學堂”及其附屬贈醫所——“柔濟醫院”，也就是今“廣醫三院”的前身。
一位美國人為什么要不遠萬里來到中國行醫？這所女醫學堂創辦后產生了哪些影響？2月26日，《富馬利中國見聞錄》一書三位譯注者——曾任廣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三醫院內科醫師、副院長的陳安薇，中山大學歷史學博士楊智文和荔灣文旅融合發展中心主任黃勇做客楠楓書院，與主持人廣東人民出版社副社長王茜一起，講述富馬利醫生與中國近代女醫教育的傳奇故事。
2023年12月，《富馬利中國見聞錄》中文版首次由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該書不僅記錄富馬利在中國期間生活、行醫、著述等經歷，還是西方人關于清末民初廣州社會的第一手文獻，塵封的史料為我們打開一扇重新審視歷史的窗戶，見證了我國現代醫學“西學東漸”的歷史進程，具有重要文獻價值。
初到廣州
“1854年，富馬利出生于美國俄亥俄州阿什蘭。1880年進入賓夕法尼亞女子醫學院學習，獲得醫學博士學位。這個女子醫學院我查了一下它是全世界第一所授予女性博士學位的醫學院?！被顒蝇F場，陳安薇介紹了富馬利的基本情況。
1884年，富馬利來到中國。自此之后，除了中途曾經兩度回國休假外，一直留在中國，至1917年方退休離開。
陳安薇
在中國逗留的三十多年間，富馬利主要從事了行醫、翻譯外國醫學著作等工作。她對中國近代醫療影響深遠，不僅把為數可觀的中國女性培養成為專業醫護人員，為大量中國婦女兒童提供了醫療服務，還一手創辦了柔濟婦孺醫院、夏葛女醫學堂與端拿女子護士學校。
富馬利肖像
然而，富馬利是如何到的廣州，其背后的動因是什么，以及建立醫院的詳情，此前相關的中文史料很少。據黃勇介紹，富馬利途經日本、中國香港，然后到了廣州，中間一度去了桂平行醫，但后來又回到了廣州。
“廣州作為兩千多年始終開放的通商港口，秦漢波斯人來，唐宋阿拉伯人來，明清歐美為主的人過來，這些人員的交流、來往必然會帶來文化觀念的沖擊，富馬利也是這個進程中一員?！秉S勇表示，富馬利最初被安排前往廣西桂平，但是一場差點危及性命的動亂不僅讓富馬利在桂平新建的醫院付之一炬，也讓她離開桂平來到廣州。
黃勇
廣州開放包容的環境和醫學的發展也吸引了富馬利的到來。據楊智文介紹，西方第一例乙醚麻醉手術是1846年在美國公開向大眾演示的，而中國第一例使用乙醚進行全麻的手術是1847年在廣州由伯駕醫生操作。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當時的廣州相當于近現代醫學在中國的試驗田，很多新的技術可能在西方剛剛出現，就會立馬被帶到廣州進行操作?！睏钪俏谋硎?，當時廣州的醫學可以說很超前，當時的廣州人對于西醫也并不陌生。
陳安薇補充道，除了廣州民眾對西醫接受程度非常高，富馬利選擇廣州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在這里購買醫療器材的便利度也非常高，“當時她們通過香港、澳門購買，很多醫療器材通過船只一運就到了廣州?！?/span>
創建醫院
一百多年前，對于剛來到廣州的富馬利，要想開啟新的生活依舊面臨著重重困難，首先要面對的就是學習當地的語言。僅僅是學會用粵語從1數到10，就讓富馬利感到很自豪。
最難的還是醫院的建立，尤其是選址。當時的廣州是一座擁有200萬人口的大城市，其繁榮程度在富馬利看來和美國的大城市相當。
富馬利在書中寫道：“絕大多數地的售價都超出了我們的預算，因此我們不得不越走越遠，直至走到了這座城市的最西邊。在這里我們找到了一塊開闊的土地，有200頭豬正在泥濘里，北邊的河流上架設了一些矮小的棚屋?！?/span>
柔濟婦孺醫院的產科大樓
她把這個地方命名為“豬村”。在當時，恐怕就連富馬利本人也不會想到，這一片充斥著泥濘和惡臭的豬場，后來會被改造成環境優美的醫院大本營，她在此先后建立起廣東女醫學堂及附屬柔濟婦孺醫院（今廣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三醫院）、端拿女子護士學校三所醫療機構。其中廣東女醫學堂便是中國第一所女醫院校。
富馬利初抵中國之時，中國人已經在西醫東漸的影響下，逐漸認可了女醫存在的必要性。富馬利也感知到中國婦女對于女醫的需求。她在原書中提及：“對于中國女性而言，女醫生是無可替代的，因為她們拒絕男醫生的治療?！比欢?，就她所見，當時廣東稱得上及格的女醫可謂寥寥無幾。
柔濟婦孺醫院里的護士與嬰兒
陳安薇表示，近代以前的中國，由于性別差異，男性醫者要涉及女性醫療難度很大；與此同時，女醫群體難以擺脫“三姑六婆”的負面標簽。更為重要的是，女性疾病在當時很難得到正確的診斷，常常有誤診情況發生。
“富馬利創辦的三所醫學機構，不僅造就了新女性群體，推動了歷史發展和女性解放，使女子社會地位和作用不斷彰顯，同時還促進了女子醫學教育，極大改善了婦女兒童的身體健康狀況?！睏钪俏母嬖V記者，對于當時很多中國女性而言，這三所醫學機構的出現改變了她們本來悲慘的命運。
比如說羅秀云正是因為在夏葛女醫學堂學醫有成，最終得以擺脫不幸的婚姻，在這個曾經歧視女醫的國度獲得“女醫神技”的美譽。
楊智文
開花結果
富馬利創辦的三所機構歷經演變，在中國近代醫療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其中夏葛女醫學堂的前身是富馬利在1899年創辦的廣東女醫學堂。至1902年，為了紀念夏葛先生對學校發展所起的重要作用，更名為夏葛女醫學堂。后來學校經歷過多次改名，至1936年并歸嶺南大學。雖然僅僅存在了30多年，但培養了大批掌握先進醫療知識與技術的中國女醫生。
夏葛女醫學堂學生與員工合照
至于柔濟婦孺醫院，根據相關記錄，富馬利于創辦廣東女醫學堂時，還附設了教學實習醫院，1902年醫院建筑落成，更名“柔濟婦孺醫院”。
2006年轉為廣州醫學院第三附屬醫院，2013年6月因廣州醫學院更名為廣州醫科大學而再度更名為廣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三醫院。從1902年至今，歷經百余年，該院為廣州地區的公共衛生事業做出了卓越貢獻。
端拿女子護士學校則是富馬利在柔濟婦孺醫院開業后為解決護士來源問題而開設的，至1951年改名為廣州私立柔濟醫院附屬護士學校，后多次更名合并，2005年3月，廣州醫學院在整合原有廣州醫學院護理系、廣州衛生學校、廣州醫學院附屬護士學校資源的基礎上，成立了廣州醫學院護理學院。
端拿女子護士學校1921年畢業生合照
《富馬利中國見聞錄》里提及富馬利在三所醫療機構創辦后的欣喜之情：“我們的‘豬村’終于開花結果了?！比缃襁@“果實”雖然歷經百年，但依然散發著迷人的芳香。
